年6月25日,当 爆发的时候，大约有八万名北朝鲜人民*的将士跨过 ，与南朝鲜*队以及后来干涉朝鲜的联合国*队进行了激烈的战斗。人民*的主力部队都是从中国返回的朝鲜族战士。那时在解放*四野部队中的朝鲜族官兵有两个整编师和一些营、团建制的单位，共三万七千多人，经中朝双方协商，他们于年7月和年4月分两批进入朝鲜。这些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干部和战士，成为北朝鲜人民*第五、六、七师团的骨干力量。由于北朝鲜至今没有公开其历史档案，关于这些中国籍人民*在 中的历史仍鲜为人知。下面的故事详细描述了李巨宽上校在解放战争中参加中国人民解放*，然后到朝鲜成为朝鲜人民*的营长，并参加 的经历。他的故事为我们进一步了解 提供了第一手的资料，而且使我们对战争的发展过程也有了新的认识。（原文刊登于华东师范大学冷战国际史研究中心的《口述历史之四国士兵话朝战》）
讲述人：李巨宽
年，我出生在中国东北黑龙江省海林县城一个朝鲜族的家庭。我们是中国公民，但我们说朝鲜语，庆祝民族的传统节日，保持着我们民族的文化传统。
东北有大量朝鲜族同胞
在20世纪20年代，为了逃避日本占领朝鲜后实行的殖民统治，我的父母离开了朝鲜。年，中日战争全面爆发，更多的朝鲜难民渡过鸭绿江，逃到中国东北境内。他们到了中国以后，积极参加在中国的抗日战争，很多人参加了中国共产*和国民*的队伍。
我记得小时候，父母把我送到一个朝鲜族人开的私立小学。在二战期间，我很幸运，读完了中学。年，我从海林县的中学毕业，在城里找不到工作，只好回到乡下，和父母一起在乡下务农一年。到年春天，中国共产*领导的人民*队到我们村里，号召青年人参*。他们对我们朝鲜族青年人讲：我们要彻底打败日本帝国主义，取得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。现在，我们要夺回被日本*队占领的城市。这对于我来说，是个难得的机会。我在县城上学时，就盼望着毕业以后能在城里找个工作。虽然我那时只是中学毕业，但对于当时的中国而言，已经是个知识分子了。在*队干部结束发言后，我毫不犹豫当场就报名参*了。
但是，当我回到家里，我父母坚决反对。我有5个兄弟，其中3个已经参加东北抗日联*。参*多年，至今杳无音讯。田里需要帮忙，父母很高兴我中学毕业后回家务农。我母亲说：你只有17岁，还不知道如何照顾自己，怎么能去参*呢？但两天后出现转机。因为抗日战争还在进行当中，苏联红*正积极准备在夏天进入中国东北，和日本关东*作战。当时很多人害怕这是一场有很多平民伤亡的大战。而且当时的日本在东北的侵略*队对参加抗日*队的家属有非常严厉的惩治措施：一人参*，全家都会被枪决。因为我的几个哥哥已经参*，所以我父母担心我在家也不安全。他们想：可能参加共产*的*队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做法，起码我不用在家里担惊受怕。终于，我父母让我如愿以偿地参加了人民*队。当时村里的很多人报名参*，我的那些叔叔、表哥、大爷也一起参*了。他们可以照顾我，我父母也觉得比较放心。部队的领导把我们朝鲜族的战士编在一个单位里。当时我所在的第四野战*有朝鲜族营和朝鲜族团，从上到下，全部是朝鲜族的官兵。
东北野战*装备最好，实力最强
参*后，我们首先有两个星期的新兵训练。以后，我被分配到第十六师第四十六团。中学文化程度对我帮助很大。团里的干部看到我的学历，他们就让我做七连的指导员助理。我的主要工作是接收上面下来的工作指示，把它们整理成册，并编写成*治学习小册子、*治宣传材料。当时这些材料主要来自营*委的办公室。然后我拿这些材料送到连里的四个排，每个排有四个班。我也到班里参加学习，因为有些战士不识字，我要念报纸和*治学习材料给他们听。
当时我们连有多名战士，大部分都不识字，不能看书读报。我也是刚刚参*，对很多新的概念也不熟悉，比如共产主义、阶级斗争和国际帝国主义。这些概念对我来说也很新鲜，我也在学习当中。但对于我来说，最难理解的是马克思主义和列宁主义，有时我也不是很明白。为了做好工作，我就读了很多*治学习材料，这样我才能向战士们解释，并回答他们的问题。战士们的学习热情很高，但最主要的是他们想学习写字和读书。我们连里朝鲜族战士都来自贫困农民家庭，没有机会上学。参*对他们来说是个很难得的学习机会，很多人在*队里可以学习写字、读书。当然最开始写的字是“共产主义”，很多时候我也回答不出问题，我就找我的指导员。指导员非常热情，对我帮助很大，我也从他身上学到不少东西。当然有很多时候有些问题他也解决不了，他就反映到营或者团*委那里。
我们的*治工作主要是提高战士们的革命觉悟和战斗力，保持高昂的革命精神。指导员说这些*治宣传、思想教育对提高部队的战斗力非常有帮助。他相信我们能打败日本帝国主义，能打败任何敌人，不是因为我们武器好，主要因为我们的战士觉悟高，可以打败装备优良的敌人。
进入北京城的四野部队
我参*后不久，抗日战争就在年8月胜利结束了。我当时非常高兴。战争那么快结束了，我可以到城里找份好工作。但是事与愿违，二战结束不久，我们又开始了反对国民*的解放战争。所以解放*部队没有进行转业，我们也没有复员。所有部队都保持建制，参加了全国规模的解放战争，一直到年。我们的朝鲜族团也得到扩充，变成了朝鲜族师。我们师归属中国人民解放*第四野战*第四十*。
在解放战争中，从年到年，我们人民解放*打败了国民**队。我们第四野战*从中国最北部，一直打到中国最南部的海南岛。年10月1日，毛泽东主席在北京天安门庄严地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。当时解放*已经控制了除台湾和一些沿海岛屿外的全中国。这时我心里更加高兴，因为解放战争也很快结束了。当时我在部队已经被提拔了几次。到年，我已经成为营*委。当时我想：我有职务，应该更容易在城里找到一个领导工作，我甚至不一定回黑龙江。当时我们在离广州不远的一个地方。
但是我又错了。年2月，当我们正在准备转业复员的时候，又听到了南北朝鲜之间的争执和冲突的消息。北朝鲜已经建立了新的共产主义*权，即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；南朝鲜也建立了新的*权，即大韩民国。当时朝鲜共产*的领袖金日成想统一全朝鲜，他希望当年在中国作战的朝鲜族战士能够重返家园，参加朝鲜的革命和解放战争。由于中国共产*在内战中取得了全面的胜利，这也大大鼓舞了亚洲各国的共产*，包括金日成领导的朝鲜共产*。他们也希望像中国共产*一样，领导朝鲜共产*的*队统一朝鲜。年3月，我们朝鲜族部队接到命令，要离开广州，开往东北。这一路上，我们怀着重返家乡的心情，也意识到可能需要去北朝鲜。当然，很多战士们也很疑惑，因为大多数战士都出生在中国，从来没去过朝鲜，他们不知道重返家园指的是哪个家园。
加入人民*的部分解放*战士合影（来自网络）
年3月，我回到家乡黑龙江探亲，看望了父母。父母喜出望外。令我奇怪的是，他们非常高兴我要回到北朝鲜，去参加统一朝鲜的战争。这已经是我参加的第三次战争了。但是我父母很乐观，他们不认为 是一场很残酷、会流很多血的战争。因为这是朝鲜人民自己解决统一的问题，不会有很多人死亡。他们希望等朝鲜统一后也能回到家乡，毕竟他们是从北朝鲜逃到中国来的难民。他们在中国已经住了20多年，非常怀念故乡朝鲜，怀念爷爷奶奶和其他亲友，他们甚至希望我能在朝鲜找个朝鲜族姑娘结婚。他们悄悄和我说：不太喜欢中国的媳妇。
年6月， 爆发了。在战争爆发的初期，战争的形势对北朝鲜非常有利。朝鲜人民*发动了强大的向南推进的攻势，很快打垮了南朝鲜的*队，一直把战线推到朝鲜最南端，很多人认为朝鲜解放已指日可待。
年4月25日，我们部队进入了北朝鲜。 ，我们成建制编入朝鲜人民*，都换了*装。大部分干部在过江以后，职务上都提了一级。我们大部分干部和战士都会讲朝鲜语。在编入朝鲜人民*以后，我发现朝鲜*队已经苏联化了，从上到下，各级单位都有苏联顾问，而且有苏联的*衔制。他们不叫团长、营长、连长，而是叫大校、中校、小校。我作为一个营的*委，到朝鲜*队就成了上校。同时我们进行了武器的更换。因为朝鲜人民*使用的都是苏式武器，我们师增加了坦克和重炮，我们部队也换上了自动武器。人民*将领非常高兴接收我们这些久经沙场的部队。他们认为我们的到来保证了朝鲜全国解放的胜利。
在年8月下旬，我们参加了朝鲜人民*第四次进攻战役。我们团突破了敌人的防线，把南朝鲜*队和一些美国*队堵到南朝鲜南通河以西的一小块地方。在8月底，人民*已经控制了南朝鲜90%的领土和92%的人口。8月31日，金日成主席发出了进行最后一次进攻战役的命令，要求作战部队打入敌人最后的防线釜山。当时我们的部队和所有的部队一样斗志高昂。尽管当时朝鲜人民*已经有多人的伤亡，原有的辆苏式坦克已经损失了多辆，三分之一的重炮也在前几次攻势中被摧毁。我们的供给线也拉长到多公里。供给越来越困难，必须依靠大量部队去保证我们的运输线。但我们还是认为，最终的胜利会属于我们，敌人不会再发起任何反攻，而且敌人也不再有能力发起任何反攻。但是我们最后一次进攻没能冲破敌人最后的堡垒釜山。这时双方僵持不下，朝鲜人民*也不能立即发起新的大规模进攻。
朝战第一个转折点：美*仁川登陆
9月10日，在釜山的南朝鲜*队和美国*队开始了小规模的反攻。9月15日，联合国*总司令麦克阿瑟指挥两万多美*在朝鲜半岛中部的仁川登陆，切断了我们的交通线和运输线。9月下旬，我们开始从南往北撤退。当我们的部队北撤到离 不远的汉城郊区时，接到了参加保卫汉城的命令。我们开始修筑防御工事，准备守住人民*在6月份夺下来的南朝鲜首都。
年9月21日到28日，我们进行了汉城保卫战。这是我们部队入朝以来的又一个主要战役。我告诉全营的战士，朝鲜人民*已经在汉城一带聚集了2万多人的部队，金日成将*将和我们一起保卫这个城市。我们一定要打退敌*对这个城市的进攻。当时我们营的主要任务是守住一个位于汉城南部的拖拉机厂，这是保卫汉城的第二道防线。我记得当时三十三团*委举行作战会议的时候，要求营干部动员周围民众参加汉城保卫战。我开会回来以后在拖拉机厂召开群众大会。当时大约有多名工人留在厂区。我问他们：“谁是朝鲜劳动**员？”“我们是*员！”大概有30多位工人应声而起。我要求他们参加保卫战。我们的官兵告诉这些工人如何使用武器，而且给每个人都发了枪支。我记得当时在汉城，朝鲜人民*也动员了不少当地的市民，甚至武装和训练妇女儿童参加我们的保卫战。人民*确实在汉城做了决一死战的准备。
被联合国*击毁的朝鲜人民*的坦克
9月21日上午，大量联合国*部队向汉城发动了全面进攻。我们守卫的阵地遭到了敌空*的猛烈轰炸和激烈的地面炮火攻击。很多工人在遭受攻击的时候感到恐惧，扔下了枪支，离开了阵地。我并没有阻止他们。到了下午的时候，有一些人民*战士从第一道防线开始撤退。他们越过我们的阵地向北撤退。我也没有阻止他们，因为他们很多人都已经受了伤。到了当天晚上，联合国*部队突破了人民*的第一道防线。
在9月23日凌晨4点多的时候，敌人开始又一次轰炸我们的阵地。当时联合国*空中和地面炮火的轰炸，都非常猛烈。我意识到：敌人要对我们的第二道防线开始攻击了。大约在早晨6点多的时候，联合*部队向我们的阵地发起攻击。我估计大概有多名敌*士兵在10辆轻型坦克的掩护下，冲向我们的阵地。我们的营长发出命令，要求我们的反坦克小分队冲出战壕，去击毁敌人坦克。但是，很多人都牺牲在路上，没有能阻止敌人的坦克。几辆敌人的坦克冲进我们的战壕，我们不得不躲在战壕里，任这些坦克横冲直撞。等到敌人的步兵接近我们的阵地，营长下令开火。因为距离很近，很多战士和敌人进行了肉搏战。工厂的工人点燃了汽油桶，把这些汽油桶滚向敌人的坦克。燃烧的汽油桶像一个个火球，最终阻止了敌人的坦克的进攻。上午8点，我们打退了敌人的第一次进攻。两个小时以后，我们又打退了敌人的第二次进攻。
联合国*的坦克
到中午时分，营长给团指挥部打电话，要求补充弹药和人员。我们营大约有一半人伤亡。很多伤员需要药品和包扎伤口，而且我们几乎要弹尽粮绝。但是团部没有给我们任何补给和弹药。第三十三团团部和各营都面临同样的问题。他们当时给第二十六师师部打电话，要求增援，但是也没有得到师部的帮助。我们营坚守阵地到当天下午4点，最后只好命令部队在夜幕中撤离阵地。
晚上9点多，我们撤离了拖拉机厂。我们甚至没有时间去掩埋同志和战友的尸体。我们撤入汉城市区。以后三天，我们和其他人民*的部队一起，和敌人进行巷战。一条街、一栋房地抵抗。但是我们的巷战组织得不是很成功，大家各自为战，没有统一的指挥。当时我们不知道金日成同志和人民*总部已经撤离了汉城。到了第四天，我们和师团的指挥所都失去了联系。我们几十个人只是各自突围，离开了汉城。联合国*仍然很有组织地进行巷战。而且联合国*中的南朝鲜部队非常熟悉首都的地形和人口。使我感到惊奇的是，在我们来的一个礼拜里那么热烈地欢迎和帮助我们的汉城居民，又以同样的热情欢迎了南朝鲜*队的返回。他们甚至挂起了大韩民国的旗祺,而且为南朝鲜*队做饭。
9月27日晚上，我们营的两个参谋、六个战士和我终于突破了敌人的包围，撤出了汉城。我们从丛林里向北撤退，当时不敢走大路。我们当时没有电台，并且弹尽粮绝。但是我们很幸运，在开城附近遇到北朝鲜人民*第二十七团。这时候，我们也得知了金首相的新*策。他在9月27日向朝鲜人民*的全体干部、战士和劳动*的*员发出了新的指示。金日成首相的新指示是拖住敌人北进，保住人民*的一部分；有组织地撤退，并且聚集新的力量，进行反攻。9月底，人民*在北朝鲜的防守线建成，我们撤到北朝鲜首都平壤的北面。可是我们人民*也没有守住平壤，在一个星期的激烈战斗以后，联合国*于10月19日占领了平壤却我们和其他部队只好继续北撤，当然我们撤退的空间越来越少，同时我们战士的思想开始越来越混乱，有的想，我们会不会撤退到中国境内或者苏联境内。但是，金首相没有下这样的命令。
在平壤失守以后，我们剩下的部队接到命令，在北面山上打游击，化整为零，同时等待新的命令。当时联合国*已经推进到朝鲜北部，我们已经在敌后，必须要有根据地。我们十几个人只能组织小规模的进攻，比如袭击敌人的运输队，剪断敌人的电话线，进行小规模的袭扰。我是这个游击小组的组长，我们这个组大概有15个人左右。我带着战士们，向东面的山区撤退，因为那里易于躲避和隐藏。我们进山以后，白天躲藏，晚上出来行动，并且寻找食物。但是当时北朝鲜的情况非常不乐观，因为联合国*已经占领了大部分地区，很多百姓都逃走了。我们只好打些小动物，摘些野果子充饥。我们还可以缴获一些敌人的弹药和医疗物品。
今日的朝鲜人民*
年底，北朝鲜的天气非常冷。我们没有御寒的衣服，没有毯子、被子，甚至连帐篷都没有。有几个战士虽然没有在战争中牺牲，但是没有躲过这个严寒的冬天。有几个在严寒中冻伤或者冻死。在第二年的春天，即年2月份，我们终于可以从山里出来了，因为当时中国人民 已经从中国开到朝鲜境内。经过他们三次大规模的进攻，终于把联合国*赶回了 以南，并且夺回了首都平壤。北朝鲜又回到了劳动*的手中。
回国
在年3月，我们重新编入朝鲜人民*。但是，由于几个月的劳累和缺少营养，我患了夜盲症。天一黑，我基本上看不清，所以我不可能再指挥作战了。我在医院治疗后，又被送医院治疗。我接着从朝鲜人民*退休。当时负责退伍的干部问我，是留在中国，还是去朝鲜。我毫不犹豫地说，留在中国。我生长在中国，这里是我的家。而且战争仍然在朝鲜的土地上进行。我已经在部队里作战六年，参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、中国人民的解放战争和 。现在我又有健康问题，所以，有时我觉得很累。我应该退休在中国。退休后，我终于如愿以偿，在城市里有了份工作。我被分配到黑龙江省哈尔滨市第二十四高中做校长。我上任以后，接父母到城里居住。两年以后，我和我们学校的一个数学老师结了婚。她和我一样，是朝鲜族的中国人。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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