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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页 » 问答 » 问答 » 有个漂亮女人守在书记身边,天天给台湾输送
TUhjnbcbe - 2025/5/2 17:03:00

今天讲一个新故事,来自我的老朋友罗伯特刘,他目前正在主理一个专门记录老兵和过去战争往事的号『真实战争故事』。

大家好,我是罗伯特刘。

记者是一个需要分辨真伪的工作,可没想到,我都当记者五年了,却被一个90多岁的老人骗了。

他是我见过最厉害的老人,会乔装打扮,还很会编故事。

编得最离谱的故事是暗杀武汉伪市长,整个行动过程讲得逼真生动,后来我哪儿都查不到这次刺杀的记录。

我简直被他吓怕了,再做采访,没有资料佐证的信息从不敢轻易下判断。

他不仅骗我,还骗家人。80多岁将家人的积蓄骗光,买了艘渔船,自己改装后乘风破浪偷渡到台湾。

他要去找他的组织。

他的养子曾对我无奈地说:“我妈那么爱他,都被他骗得团团转。他的那种心理素质,我们这些平常人几辈子都练不出来。”

这个传奇老人是个国民党军统特务,特务是要身负绝技,心理素质极强的人才能从事的特殊职业。

真实战争故事带来的第一个故事,也是关于特务的,这个特务更加传奇,差点儿改变了历史。

她是个美女特务。

我的朋友潘怀英,因为当上法官而知道她,又因为一起案件必须找到她。

等真的见到人了,潘怀英意外发现,这个消失30年的美女特务背后,还藏着两段持续半世纪的两岸谍情。

文庆宇就坐在我的对面。

他是个间谍。

他坦白了不少,但应该隐瞒了更多。

那是多年前一个普通的夏天,闷热的审讯室里,我不住暗中观察。他一直在搓手,可能是紧张,右手不经意间摸了一下衣服右角。隔了一会,又来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动作。

我故意瞪了他一眼,他迅速将手移开,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被我发现了。

“把衣服脱下!”我停止审问,走过去,大声呵斥。在我的法官生涯里,这是唯一一次要求疑犯脱衣服的了。

文庆宇极不情愿脱下外套。我拿起外套,从上到下,领子、口袋、袖子、扣子都仔细看,认真摸。

果然,衣服的右角似乎和左角的厚度不太一样。细瞧,有新的线缝痕迹,我找来剪刀剪开衣角,抽出一张软塑料布,翻开一看——

一张美女照,窈窕身材,合身旗袍,精心打理过的卷发,面带微笑,楚楚动人。

这女人是谁?为什么间谍文庆宇要封在衣服里?

文庆宇傻了眼。

没等我开口问,他就主动坦白,照片中的女人是他的未婚妻。

文庆宇说,他这次回来,除了执行上级安排的间谍任务,还有就是找未婚妻。可他到处找,都没找着。

我问他未婚妻叫什么名字,家住哪里。

文庆宇支支吾吾半天才说,女朋友叫吴玲,家住哪里没告诉过他。

我一听就清楚他在撒谎。再一看,这美女照已经略带黄色,说明时间不短了。而且这女人烫着卷发,穿着旗袍,年后我们这里很少有这样打扮的女人。

我不动声色,先停止审问。回到法院,我赶紧找来案卷细看,希望从中发现什么遗漏的蛛丝马迹。

案卷很厚,不过第页文庆宇的那段口供还是被我挑了出来。

口供记录,文庆宇潜回老家后,还分别去过两个村子,说是找自己的老同学范海林和丁峰,主要是想叙旧。

照片中这个美女是不是他要找的同学?或者是他想发展的间谍?不过我怎么都觉得,文庆宇把照片藏得如此隐蔽,一定有更多秘密。

我和法院书记员直奔第一个村子,很快找到了他说的老同学范海林。对方看过美女照后,说不认识,也没听说文庆宇有女朋友。

不过文庆宇确实来找过他,目的不是叙旧,是来动员他去香港做间谍。

我的老家在湘南,湖南和广东交界处,离香港很近。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有段时间,年轻人偷渡去香港,成为一股逆流。

好多人觉得能去香港,就是坐牢也比在老家好,去香港至少能吃饱饭,更不用说出狱后还可能有台湾或香港“户口”。当时,在社会上流传这么一句话:七级工八级工,不如香港身份户口通。

香港二战后就成了远东地区情报收集和交换的最佳城市。全世界的间谍汇聚于此。而大陆改革开放之初,驻扎香港的特务机构异常活跃了起来。

那些逃过去的年轻人有的就被各路境外特务机关锁定了。

文庆宇是本地人,他在年偷越国境到香港。到香港没几天,就顺利参加了台湾特务组织,领取了特务活动经费。

为发展壮大情报网,文庆宇四处网罗人材,很快将偷渡到香港的其他老乡发展为特务。因办事效率高,不仅得到上司的赞赏,还额外获得元港币的奖金。

经特务组织考察培训,文庆宇开始接到任务指令。短短一年时间,先后三次潜回老家执行秘密任务,搜集我们当地驻军、机关的秘密文件。

第四次潜回时,文庆宇被公安机关抓获,对以上收集情报的犯罪事实,他早已供认不讳。直到我挖出这张说不清的美女照,案子又有了新状况。

老同学范海林已经成家,又是个孝子,不愿跟随文庆宇去冒险。文庆宇的第一个任务失败了。

听完范海林的回答,似乎没啥问题,难道我的判断有误?

我没有泄气,决定再去文庆宇卷宗里提到文庆宇的另一位同学丁峰的老家。

丁峰住梅田村,那里是个边城古镇,离县城有二十余公里,沿河大片良田,据说之前河边有梅树,所以被称为梅田。

80年代初我们还没有交通工具,查案全靠两条腿走。我走到村里一问,果然没有叫丁峰的人。

我拿出文庆宇的照片给村长看,村长一看就认出了他,说这个文庆宇来过,但不是找他的同学,而是找——乔雪妍。

“这个乔雪妍可不是好人呀,是个特务,曾害死了不少人,心黑着呢。”老村长拿着文庆宇的照片摇晃着说。

我赶紧把从文庆宇身上搜出的那张美女照递给村长,老村长一眼就认出了她。对,她就是失踪了三十年的国民党女特务乔雪妍。

万万没想到,间谍文庆宇口中的“女朋友”,竟是个女特务,是他的老前辈。

我又惊又喜。

喜的是,间谍文庆宇一案有了新突破。惊的是,此刻我立即联想起之前的一件事,我预感这个案子非同一般。

在我刚刚接手文庆宇案,都还没见到他本人时,就意外接到汪良老师打来的电话。

汪老师在我们当地很受尊敬,我们俩家还是邻居,他和我的爸爸、叔叔们是一起长大,关系很近。

电话里汪老师说到江边阁楼喝喝茶,我就放下手中文庆宇的卷宗,前往赴约。

湘南的5月还不是很热,傍晚温度很舒适,我沿江快走,远处的阁楼在夕阳余辉笼罩下甚是奇妙。

走进江边阁楼包间,除了熟悉的汪老师,还坐了个陌生的中年男子。

男子身着花格衣,戴顶法国礼帽,一看就不像本地人。汪老师介绍说,他叫黄金广,香港人,找我有事。

黄金广一见我,就热情起身,将手伸过来握住我的手,微笑道:“潘法官,真年轻,认识你真高兴!”

因为汪老师引荐的缘故,我也开门见山,问他有什么事尽管说。

“好,爽快!”黄金广说。他直奔主题,说文庆宇是他朋友的亲戚,他受托而来,希望从轻判处。

“最好判3年,怎么样?”他看着我,等着我回答。

还有如此向法官说情的,直说到应该判几年?不过看来他不仅懂法,还一定大有来头。而他背后的受托人又是谁,真是文庆宇的亲戚,还是台湾的特务机构?

还没等我表态,黄金广又开讲了。他说只要我照办,绝对不会亏待我,给我落户香港,办理香港居民身份证。

说罢,他拿出一张卡片递给我。只见正面用中英文写有:香港永久性居民身份证,出身年月等;背面写有:通用18岁以上的人士,本证持有人拥有香港居留权。

看着这张小小的卡片,我当时心中非常气愤。我接手文庆宇的案件后,昼夜加班阅卷,就想争取尽快开庭审判,以警示年轻人不要以身试法,像文庆宇这样成为危害国家安全的罪人。

听黄金广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,老师这个茶我是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了。

看我脸上明显的不悦,黄金广不死心。

“据我所知,你每月工资只有60元吧?你如果去香港工作,每月元没问题。”他说得有些不屑。他接着说,就算你不去香港,只要有了此证,就在内地,也可正常领取香港生活费,而且绝不影响你现在的工作。

“如你同意,在上面签个字,三天后,给你送来身份证。”黄金广信心满满。

“我不需要香港身份证,这里是我的家,我的根在这里!”说完,我把卡片丢给了他。

我明确告诉黄金广,文庆宇的案子只能依法判决。

走出阁楼时,想着黄金广的香港来历,我的心咚咚直跳。我是不是上当了,甚至被策反了?

第二天一早,我来到公安处政保科,把黄金广约见的经历原原本本说了一遍。原来黄金广早在公安处的掌握之中了。

黄金广是香港特务机关外围关系组启用的人,是个“提篮子”的赚点介绍费的中间人。

特务机关叫这样的人去说情,一般是想让被捕的特务知道,他并不孤立,上峰还在关心他。当然这样做并非真的要救被捕的人,而是让其他特务死心踏地继续卖命。

不过,上峰煞费周折请人给这个年轻小特务文庆宇说情,怎么想都还是奇怪。

而现在,我们知道了他老前辈美女特务乔雪妍的存在,这其间是不是有什么潜在关联?

眼下,间谍文庆宇衣角里冒出来的乔雪妍完全打乱了我的审判计划。文庆宇潜回老家的真正目的是什么?还进行了哪些特务活动?这些他都没有完全交待清楚。

最主要的是,他找乔雪妍做什么?为什么把她照片藏那么隐秘?难道是特务组织之间的接头凭证?

我必须掌握更多的证据,向文庆宇摊牌,才能打破他的心理防线。

我就这样一头钻进法院的历史档案库里,在字迹泛黄的判决书中,很快“遭遇”了女特务乔雪妍。

年2月,乔雪妍潜伏回老家湘南。当时湖南还未解放,而盘踞在湖南的几十万国军及土匪,湘西南就占了一半以上。

乔雪妍这时只有24岁。两年前,22岁的乔雪妍还在南京读书时,加入了国民党保密局,任情报员。

保密局是国民党的一个秘密特务机构,负责暗杀、收集情报、通讯等秘密任务,前身就是国民党军中权力至高无上的军统,局长是戴笠。

抗战时期,军统在册牺牲者高达人,附属牺牲者更多。年10月,戴笠丧生不久,军统局开始整编,秘密核心部分组成国防部保密局,总部由重庆迁回南京。乔雪妍也就是在这一时期加入保密局的。

那是一个硝烟弥漫,前途未卜的年代,但军令如山,乔雪妍还无法预估她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。

乔雪妍潜回老家郴州宜章县,化身小学教员,安顿了下来。她心中则不断想积极扩大“战果”,完成台湾方面交代的任务。

我们湘西南,在沈从文的笔下有粗狂野性的民风,也有秀丽清新的山水,哪怕是匪,也有一些豪气,被沈从文称之为游侠。

其实,湘西南地处高山密林,交通自古不便,政令鞭长莫及,历代都被视作蛮荒之地,匪徒成分复杂,有反对官府压迫的豪杰、有恃强凌弱的地方武装、也有迫于生计的山寇蛮贼。

年湖南解放前夕,大量被打散的国民党正规军、潜伏于此的特务组织积极壮大当地的联络站,和地方土匪歃血为盟,成建制组成反动武装,建立“反共游击根据地”。

就在乔雪妍潜伏回老家几个月后,年夏,解放军四野70万大军兵分三路南下,湖南解放。第47军、46军师奉命进入湘西南剿匪,很快大股特匪被剿灭。

但小股特匪要么把守地势险峻的要塞,要么扎寨在悬崖峭壁的山洞,剿匪斗争进行得十分艰难。那是湘南宜章百姓生活在惶恐不安,日子过得相当艰难的年月。

白天,人们不敢单独出门,天一黑便关门闭户,甚至不敢点灯,害怕武装土匪窜入家中杀人抢劫。

宜章县境内仍有国民党特务匪首薛纯武、独立团团长薛豪书组织的“反共救国军”武装分子余人,其他小股零散土匪组织者众。邻近郴州各县特务武装也还有2余人。

这些特务土匪遥呼相应,抢劫老百姓的牛羊,破坏秋收,抢粮,破坏减租反霸,杀害农会干部,无恶不作,害得老百姓居无宁日。

剿匪部队经过研究,采取分散对分散的策略,实行分散驻剿。解放军第46军师团派驻宜章县,开展剿匪任务,并积极发动群众。

开始,乔雪妍还能从外围打探到一些消息,发给台湾方面。

很快,随着解放军剿匪圈的不断收紧,乔雪妍获得情报越来越难了,她决定另想办法,打入解放军内部。

我看到的年1月16日那份判决书早已经微微泛黄。但里面的每一个字,都透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,有关女特务乔雪妍的任务也在慢慢展开——

在老家宜章县潜伏的乔雪妍很快就调查清楚,解放军第46军师团政委担任了新的县委书记,而他有一个年轻的警卫员叫高松友,未婚。

年2月,乔雪妍不知用何种办法,成功接近了高松友。在乔雪妍的强烈攻势下,年轻的高松友很快坠入爱河。

宜章的2月天很是阴冷,这种冷和北方的冷不同,北方的冷是看得见的冷,而南方的冷是看不见的,没有白茫茫的大雪,但却冷到你的骨髓。

那些来自东北的解放军官兵得有一个漫长的适应过程。之前是东北一望无际的平原,现在是看不见人影的高山,密林,还有冷枪。你知道悍匪就在那里,可等你脚都磨出血泡赶到时,一切早已回归平静。

同年3月1日,蒋介石在台北宣布复任“中华民国总统”,台湾的党政军警宪特各部犹如打了吗啡,一下纷纷高速运转起来,再次筹谋反攻大陆。而留在大陆的潜伏人员,也开始蠢蠢欲动,有些地方还发生了暴动。

湘西南特匪活动也更加猖狂了。有干部下乡被抓,土匪将其捆在大树上爆晒三天示众。听闻剿匪部队要去解救,当天该干部就被分尸成三截,然后用磨盘碾碎,手段极其残忍。

还有一天,宜章县里田村王海林儿子结婚,迎新娘队伍到中午12时仍没见来。最后一个村民慌慌张张跑来报告,新娘被土匪抢走了,正往广东方向逃。

王海林是民兵,他马上持枪去追,边跑边要家人报告剿匪部队。他要抢在土匪前,堵住进入广东路口。

一个小时后,王海林在广东边界路口埋伏,隐藏下来。与此同时,解放军第46军团1连,接到报案,排长朱华率一个排,火速赶来了。最后击毙一名土匪,活捉3人。

土匪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的恶行,作为师团政委、县委书记警卫员的高松友很快就告诉了女友乔雪妍。乔听闻自然表现得惊恐万分。高松友本意是让乔雪妍注意安全,一个人前往不能外出。

“女友”乔雪妍则继续拐弯抹角追问。

高松友悄悄告诉乔雪妍,部队正在和军分区联合行动,要围剿特务湘粤边区人民反共爱民支队长刘成英,行动就在当天晚上。

乔雪妍表面上不动声色,心里却翻腾得厉害。她得想办法,尽快将这紧急消息传递出去。

在那个年代,电台就是当时最先进的移动通讯工具。

不过电台不方便藏匿,也不容易销毁,最容易导致“人赃俱获”。

乔雪妍的电台,就藏在阁楼上,也是她的闺房。跟着政委也算身经百战的警卫员高松友,就这样一直被女友蒙在鼓中。

深夜,高松友离开后,乔雪妍立刻从阁楼拿出发报机,将消息成功传递了出去。刘成英和其武装组织当晚脱逃。

常言说得好:好虎架不住一群狼。你来他走,你走他来,实在让剿匪部队很是头疼。湘西特匪到了后期,有的把点燃的香绑在脚上,一炷香换一个地方的。

这个成功逃脱的刘成英,直到在后来的围剿中,民兵放火烧山,才将其困死在了山上。

乔雪妍与高松友的恋情还在发展。经过特殊训练的乔雪妍,也架不住高松友单纯的热烈,她有些假戏真做了。

但敌我战事也愈加白热化,双方都知道到了最后的关头。

的4月8日,宜章周边特务土匪接到上级密令,让紧急组织余武装前去攻打驻守宜章的解放军第46军独立团整训队。

独立团整训队人,大多为新兵,正在围墙内操场训练。

特务土匪很快纠集人员,悄悄将整训队团团包围。看着这些年轻的新兵,特匪们信心满满,有把握力求全歼,已准备好了向台湾报功。

没想到整训队长是个出色的老侦察员,他一边要老兵带领新兵还击,一边悄悄提着狙击步枪,摸上屋顶,找准有利射击置。他一枪击毙特务中队长吴江。紧接着,一枪一个准,连续击毙特务与土匪20人。

土匪被打懵了,以为是解放军援军到了,仓惶逃窜,另有23人丢枪下跪投降。

因档案没有记载,不知道这个秘报是不是乔雪妍传递出去的。但能够想象出她听到任务失败后的错愕。

5月的一天,乔雪妍又从高松友口中意外获悉一条重要情报。

解放军准备围剿军统特务薛豪书,该人为湘粤边区反共救国第4军第10师独立团团长,手下还有人的武装组织。

这支土匪盘踞山上多年,平时到老百姓家抢粮食、抢牲口、抢油盐、甚至桌椅板凳都抢;一听说解放军要来,就钻到山洞中个把月都不下来,几次围剿都没成功。

乔雪妍再次将消息传递了出去,薛豪书又一次成功逃脱。

就这样,剿匪部队的信息,一次又一次被乔雪妍获取。

但大势不可逆,随着众多土匪被公开处决,广大群众也被发动起来了,实现了“标语上山,传单入洞”,小股反动特匪也渐无立锥之地。

年4月的一天,高松友悄悄去见乔雪妍,本想给她一个惊喜。蹑手蹑脚上到阁楼,竟然发现乔雪妍正坐在桌前,用电台发报。

高松友呆在了门口,他怎么也想不到,自己热恋一年多的亲密恋人,竟然是个国民党女特务。

高松友无法面对眼前的一切,好在他还算冷静,没有惊动正在全神贯注发报的乔雪妍,悄悄退了回来。

回到县委大楼宿舍后,高松友昼夜末眠。想到一次次失败的剿匪行动,想到牺牲的战友,想到无意中为乔雪妍提供行动计划,想到给部队造成了如此重大损失。怎么对得起党,怎么还有脸见政委?

思前想后,高松友提笔写了封遗书,交代了和乔雪妍的相处过往。黎明时分,高松友放下笔,摆放好遗书,整好衣冠,然后——

开枪自杀。

沉闷的枪声打破黎明前的寂静,县委大院响起了跑步集合声。乔雪妍从街坊的口中,很快得知高松友自杀的消息。

乔雪妍知道一切都结束了。

乔雪妍没有选择逃走,解放军冲到楼上时,她正坐在电台前面等待。

她面容平静,淡淡地说:“我害了高松友。”

然后又说:“这个黑心将军,我好恨他!”

乔雪妍口中的黑心将军,就是她潜伏的直接联系人,特务少将彭宗瑛。

乔雪妍很快供出了彭宗瑛,并带解放军赶往百里之外的特务联络点,将这个“黑心将军”及组织成员抓获。

当时,剿匪部队正在积极鼓励特匪自首或提供有用情报。据此,乔雪妍具有重大立功表现,法院从轻判处她有期徒刑5年。

从乔雪妍的案卷和我能查到的资料,掌握的信息就是这些。我算了一下,乔雪妍入狱时才刚28岁,风华正茂。如果她还活着,现在已年近花甲。

而近三十年后,年文庆宇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找她,到底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?难道她出狱后,还在执行潜伏任务?

当务之急是找到乔雪妍,才能解开这个谜团。

可我们在乔雪妍的老家梅田村调查时,老村长却告诉我,乔雪妍自五十年代被判刑后,就再也没有回过村里,三十年过去,村里也从没听到过她的其他消息。

我们又找到乔雪妍的家人,她的家人更是不知道她的行踪。

乔雪妍的家早先在当地算是大户人家,打小就把她送去南京读书。后来因为她的国民党特务身份,家人受到的牵连很大,父母早已过世,老家只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。

老家亲人不但没有当兵、上大学、外出工作的权力,村里有义务劳动时还必须保证随叫随到。而且常常被骂是女特务家属,在村里几十年都抬不起头做人。

我猜乔雪妍应该是怕再连累家人,才和家里断了联系。

正在我有些垂头丧气时,村口一个老年妇女香客和我聊起天来,她竟向我透露,好多年前她曾在一座寺庙看见过乔雪妍,她去寺庙里烧过香,取法名“释贵”。

这个消息让我很高兴,但还是很麻烦。乔雪妍并非尼姑,平时不在寺庙打坐。我们老家12个县市,大小寺庙多座,如要去寺庙守候一个香客,如大海捞针。

梅田村没有乔雪妍的更多消息,我又去查阅了相关档案,走访了有关部门,还是没有她的踪迹。

这让我一度对找到她失去了信心,审理文庆宇的案子也就暂时搁置下来了。

没过多久,法院让我承办一起以尼姑为职在寺庙里宣传反动会道门的案件。被告也是个女人,她所在的寺庙是在湖南与江西交界的大山上,海拔0米,与世隔绝,平时往来人不多。

在那个寺庙调查时,我随口问尼姑,你们这里来烧香的香客,有没有一个叫“释贵”的?

没想到该尼姑说有,而且当天上午就会来。

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。

这间寺庙不大,三四间厢房,我守在大门口四处观望。上午10时,只见一个女香客远远走来,我一眼就确定,她就是乔雪妍。

她和一般的香客不一样,有一种淡然的神态。不胖不瘦,一身整洁的黑衣裤,头发盘起来,头上除了一个红蝴蝶结,还有一朵娇艳欲滴的火红杜鹃花,看来是上山之路随手摘下插在头上的。

已六十岁的她,还保持着一颗少女爱美之心。

到底是经历过风霜雪雨的人,乔雪妍见到我们,没有慌乱。我亮明身份,还未正式开始问话,她先开了口:“问吧,法官同志,只要我知道的事,绝不隐瞒。”

我拿出文庆宇的照片给乔雪妍看,问她是否见个这个人。她点了点头,说此人来找过她。

再拿出从文庆宇身上搜出的她的照片,给乔雪妍看,问她这是什么时候照的,文庆宇找她是为什么事。

那张照片上的乔雪妍身穿旗袍。如今三十年后,站在寺庙外的乔雪妍告诉我,那是她在南京加入了特务组织后拍的。

没想到那张旗袍照的背后,还有一段“谍情”。

乔雪妍加入了国民党保密局特务组织后,教她发报的业务组长马章林对她关心备至,两人互生爱慕,相恋了。

年国民党准备撒台,马章林被提为上校特务,二人准备到台湾后就结婚。

岂料,就在这时,上峰通知,命令乔雪妍潜伏回老家湘西,这里将会成为重要的战场。

乔雪妍当然不想与恋人分开,但她无可奈何,如果不执行命今,无故离开,则必死无疑。

分手那天,他俩紧紧相拥,马章林发誓非乔雪妍不娶。他对乔雪妍说事在人为,即使国家一时无法统一,他也会想办法回到乔雪妍的身边,带她去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地方,隐姓埋名过日子。

乔雪妍后来在湘西所犯下的罪,法院己作出判决。她刑满释放后,经人介绍隐姓埋名嫁给深山老林里的一个农夫,全村只有三户人家。

乔雪妍后来生了一儿一女,她的心更加清静了,一心想皈依佛门。

那天,文庆宇突然找到她,乔雪妍惊恐万状,担心又会节外生枝,过惯了平静生活的她,不想再重回担惊受怕的日子。

不出所料,果然文庆宇说,他代一个叫马章林的来看望乔雪妍。

接着文庆宇还拿出元给她做生活费,反复劝她一起走。说只要下了山,到了海边就有人来接,保证她下半辈子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。

三十年后的乔雪妍拒绝了,她还劝文庆宇赶紧离开。

文庆宇不死心,继续耐心动员。

乔雪妍突然发火了,大声吼了起来:“你知道我过去是干什么的吗!劝我跟你走?你还嫩了点,如果你还不走……”

乔雪妍一边说,一边从口袋里掏出药瓶子,大声说:“我才不想报案呢,这里有美国制造的,十分钟倒地药,给你洒点,你走不出这大山,别人会说你突然发病而死!”

见状,文庆宇果然被吓住了,收起钱落荒而逃。

姜还是老的辣,其实那瓶药是乔雪妍刚给丈夫买来治病的药,她不过是随机应变吓唬吓唬文庆宇罢了。

我听了直夸她做得很对。

我们在寺庙聊了三个多小时,要不是看过档案,我很难把眼前这个祥和的老妇和一个曾经的潜伏特工联系起来。

我也该与文庆宇正面交锋了。

文庆宇再次被带到了审讯室。

记得第一次见他时,我虽然看了卷宗,但心里并没有多少底。

文庆宇一米七几的个头,白净,消瘦,那件藏照片的花格外套,面料看起来很是讲究。

常规流程,我先来了个开场白:“我们的政策,你应该知道,希望你如实交待自己的罪行。”

他瞪着我,没有马上回答。眼神中有些挑衅,仿佛在说,你我年龄相仿,看你有多大本事,能问出什么来。

对视好一会,他才敷衍答道:“知道,知道,坦白从宽,抗拒从严。”

第一次审问,很快陷入僵局。

要不是我仔细观察,看到他藏在衣角的猫腻,估计我什么都查不出来。

其实我成为法官还不到两年,并没有丰富的审讯经验。之前十余年我在战场上度过,对手都是真枪实弹的敌人。

现在,我的对手换成了文庆宇这般的模样,但风险并未降低,他们藏在暗处,是随时可能危害国家安全的人。

我必须得更加小心谨慎。这一次我胸有成竹,一定能把他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。

“乔雪妍!”还没开审,我有意大声叫了出来。

文庆宇一个激灵站了起来,半响才坐下:“我交待,全交待。”

他说马章林确实是他的上峰,但自己并没见过他,这次只是帮他带口信和钱。

审讯很顺利,文庆宇说他讲的全是实话,“我不该隐瞒,我,有罪。原本如把乔雪妍接回香港,就会得到上峰赞赏,就有升官发财的机会,如今落空了。”

但愿他交待了全部,再没隐瞒什么。可一切就是那么巧合,当我审讯完,将文庆宇押往看守所时,与迎面而来的一个犯罪嫌疑人相遇。

看守所的过道窄,带他的检察官我们正好认识,相互点了点头。我又看看了他,很年轻,稚气未脱。

正想感叹之余,文庆宇与被押的男子突然驻足不走,互相瞪大了眼睛,惊愕、慌乱、欲言又止。在我的催促下,文庆宇才缓步离开,双方都在回头相望。

有问题!虽然他们没有说话,我断定。

我调来对方的资料一看,发现他才18岁,也是偷渡到香港,就被发展加入了特务组织。经过训练后,被派遣回老家负责情报收集。

提审后才得知,文庆宇就是他的特务组织介绍人,怪不得两人相遇后会那么惊恐。不过,文庆宇在香港自称“石清”。

参加特务组织,有几个化名到也不奇怪。我只得再次提审文庆宇。

当我说出他叫石清的化名时,文庆宇知道再也无法隐瞒,如竹筒倒豆,交待了除了替上司寻找乔雪妍,他还执行了另一个秘密任务——“复兴安抚工程”。

当年国民党退往台湾后,留下大批如乔雪妍这样的特务,潜伏各地,伺机而动。

新中国成立后很长一段历史时期,抓特务成为大陆民众一种光荣任务。在反特狂热中,潜伏特务分子只能迎来黑暗的宿命,要么隐姓埋名,要么主动自首,大多被枪决或判处重刑。

台湾方面规定,回大陆执行任务的特务,只要有条件,需争取同被大陆打击判过刑的特务或其亲属见面。鼓励他们不要泄气,称台湾不会忘记他们,等光复大陆时会给他们享受最高待遇,这就是所谓“复兴安抚工程”。

执行该项任务的特工早就心知肚明,眼看“反攻大陆”成不了气候,大多是到大陆沿海城市住几天,看几场电影,然后回到台湾后,拿着电影票根向组织表功。

文庆宇见乔雪妍软硬不吃,要带走她不可能了,思来想去,要想立功只有做安抚工作风险最小。

他先找到一个已经被判处死刑的特务亲戚家里,拿出元钱塞到对方口袋里,说:“让你们受苦了”。

没想到对方双眼瞪住文庆宇,说特务生前尽做危害人民,背叛祖国的事,该杀,然后又将钱往文庆宇身上一丢,让他:“滚!”

文庆宇讨了个没趣,只好灰溜溜走了。

文庆宇不死心,又找到一个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的原国民党特务,说他以政府民政部门的名义给他元安抚费,并拿出纸和笔要他写张收条。

老年特务当即写下:“今收到政府干部送来生活困难补助元。”没想到,文庆宇收好收条后,对方却拒收这元,说他生活不困难。

反正有了收条证据,回到香港好报功领赏,文庆宇好高兴。同时,看着这些曾经一个战壕里的同行,现在却不为金钱所动,文庆宇有些被感动了。

他很是好奇,他们都不为钱,那当年冒死加入特务组织又为了什么呢?难道真的有所谓的信仰吗?

这次审讯完,文庆宇在笔录文尾特别加写了一句话:“此次交待最彻底,如还有隐瞒,任法官加刑。”

据此,文庆宇特务罪证据确凿,站在被告席上,文庆宇悔不当初。他们家请了汪良老师来担任辩护律师。汪老师说他到香港是受骗才加入特务组织,返回后也没有收集什么重要情报,希望法官可以从轻处罚。

八十年代初,只要构成特务罪,最低就是十年。经法院裁判,文庆宇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十年,剥夺政治权利三年。

法院判决后,我将判决书送达到文庆宇的家里。他家就住在离法院不远处,不知是文庆宇早就有意安排,还是什么原因,他的母亲早就站在门口边纳鞋垫,边张望边等待,他的弟弟摆了个修锁挫钥匙的摊点。

见我来了,母子俩老远就在指指点点,看来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人。公事公办,文庆宇的弟弟在送达回证上签了字,收下了判决书。

刚离开,文庆宇母亲指着我的背说,三毛,记住他,将来救你哥他还有用,我们还用得着他。

声音虽小还是被我听见了。我知道可能还会发生点什么,但是什么事一时又想不准。

文庆宇判刑后,押往监狱服刑。年6月的一天,我们来到监狱对服刑犯的改造情况进行调查。

“潘法官!”在监狱的劳动场地,突然有人喊我,扭头一看,是文庆宇。

正好我要找他了解改造表现情况,我把他带到了教育室。一坐下,还未等我开口,文庆宇却先说开了:“我要帮你实现,你一直未实现的愿望!”

他这一说,我还真被他问糊涂了。我有什么愿望?他又如何帮我实现?

我笑着问他:“讲吧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给支烟吧,文庆宇提出,我向书记员要了一支给他。文庆宇点燃香烟,一番吞云吐雾后,开始讲,表情轻松又自信。

我听了却有些诧异,那是我们家的一段秘密往事,极少有人知道。

我的父亲有兄弟五个。有一次我爷爷病危,家里穷得无米下锅,无钱看病,正在干着急时,三叔突然拿回8块大洋,医院抢救了回来。

后来才知道,那是三叔替有钱人当壮丁赚回的大洋。三叔先后5次替人当壮丁卖命挣钱,以此养活了一家人。直到第五次,被编入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,之后再无音信。

解放后,三叔的去向成了我们家的秘密。藏着这个秘密,身为贫农的我,才有了去当解放军的资格。

奶奶临终前交代父亲,一定要想办法把叔叔找回来,别忘了他救了一家人命。父亲临终前又交代我:“你奶奶的遗愿只有靠你来完成了,你如果去金三角执行任务,千万别忘了找你三叔。即使找不到,你努力了,尽心了,我不怪你,你奶奶也不会怪你。”

我当兵时在云南边防连队,其中的敌工小组有一项任务是写广播稿,投给云南人民广播电台,对金三角蒋军残部广播,宣传我党政策,劝他们起义投诚。

那时,我心想也许能瞎猫碰到死耗子,如果三叔真在金三角,听到广播可以劝回来。因此我写稿的积极性很高,播出广播稿有一百多篇。

遗憾的是,通过广播,金三角有名国民党军官先后回国投诚,却没有我叔叔。

说实话,与文庆宇打了这几年交道,你来我往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,我不得不处处提防他。

但他这次要帮我找叔叔下落的话,我倒是愿意听。我问他如何帮我找叔叔,文庆宇要我先别急,回去等消息,到时会有人来找我。

果然,一个星期后,汪老师来到我家,约我去深圳见一个人,他知道我叔叔的下落。

清晨,一颗太阳从海上升起,灿烂的晨曦耀着出海打渔的渔船,由近望远,海面上渔船点点。

海岸上椰树林立,阵阵秋风呼啸而过,吹得椰林沙沙作响。

汪良带我走近岸边一条小渔船上,渔船很旧,只能坐五、六个人,头尖,尾翘。里面坐着的竟然是黄金广。

也许怕我担心他的身份,黄金广抓住我的手,轻轻拍了拍,温柔地说:“潘法官,放心,我是绝对的好人。当然,做了好事别人给点辛苦费什么的,我也会收,不给我也不会要。”

掠过的渔船不时掀起一圈圈涟漪,渔船变得摇摇晃晃。我定了定神,稳稳坐下。

对面就是神秘的香港。

见我不吭气,黄金广从包里拿出一本书给我看,书名写着:《金三角国军血泪史——》,此书不是小说,是台湾出版的文史。

黄金广翻开到第页指着让我看,密密麻麻都是当年从金三角撤台的军官名单。我翻了翻,没有叔叔的名字。黄金广讲,这好办,只要我写一份寻人委托书,就一定能找到叔叔的下落。

他拿出一个委托书样本给我,上面写着:“台湾老兵荣军协会:兹有我叔叔XX,中国湖南XⅩ入缅作战失踪……委托人XX。”

见我依旧不吭气,不动笔,黄金广继续说,百善孝为先,这是好事,他是义务帮我,一分钱不收。

我才不信他会那么好心。船上的气氛愈发沉闷,我越想越疑惑,第一次用香港身份证收买我,如果只是特务组织装样子的话,那这一次又是为啥?

忍不住自己的想法,我大声说:“好一个文庆宇!以为是个少将上校特务,掌握有核心机密,台湾会救他?像他这样的毛贼特务多如牛毛,一而再再而三托人说情,也不掂量掂量自己!”

有意讲文庆宇的不是,其实是想刺激对方说出帮我实情。我让黄金广认真考虑,讲明谁指使他要给文庆宇提篮子,明天见面答复我。

离开黄金广后,我暗自梳理了一遍文庆宇的案子,想着是不是马章林没有放弃乔雪妍,准备让文庆宇去帮他继续活动。

我这样想是有原因的。

记得第二次审讯文庆宇时,他知道我已经见过乔雪妍后,当即就脱下右脚胶鞋,两手一撇,鞋里露出一小卷经过特殊处理过的白纸,说是马章林的亲笔信。

他要我给他找一小瓶酒精。我从狱医处弄来酒精给了他。接过酒精,文庆宇打开小卷纸,将酒精用手洒在纸上,白纸马上显露出黄色字。

他递给我,示意可以看了。我接过一看,只见上面写道:

“亲爱的雪妍:我时时刻刻都在想念你,不知你的情况如何。真对不起你,南京分手后,我信誓旦旦向你的保证,如今成了一句空话——我成了家。

“说实话,我心里装着的还是你。她是我上司的女儿,一个世上最丑的女人。我本不想结婚,可上司向我保证,只要同他女儿结了婚,保证将你接回香港或台湾,我相信了他,才结了婚。

“我想只要我们能见面,比什么都幸福。可拖了一年又一年,上峰并没有行动,我才知道上当了。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对你的补偿,我知道你的生活一定过得苦,我准备了一笔钱,够你花一辈子,只要你过来,绝对让你过好日子。

“送信的人是你们的老乡,他绝对的忠诚可靠。如果你出来有什么困难和麻烦,你告诉送信人,他会想办法摆平一切事宜。

“还有,我叫送信人带了一筒高级奶粉,里面藏有四条黄金,如果你不愿意过来香港,黄金也算是给你的生活补偿……

好了,搁笔,祝你万事顺心!永远爱你的马章林。”

当时马章林特别交代文庆宇,在做乔雪妍的思想工作时,如果她同意走,这封信就给她看,如果不同意走,则不拿出来。

“那你带回的奶粉呢?”我问。

“在过海关时被没收了。”文庆宇说。

因没能说动乔雪妍,文庆宇也就没有将这封信拿出来了。至今我也不知道,乔雪妍如果当时看到这封信,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。

从信中看,马章林对乔雪妍还是念念不忘的,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好,难道他又有什么新的计划需要文庆宇帮活动吗?

第二天上午9时,还是在那条旧船上,黄金广早早就在等我。黄金广终于说出了帮我找叔叔的内情。

委托人不是马章林,而是文庆宇在香港的上司。原来这里还有一段“谍情”。

文庆宇在香港时,被上司的女儿英子看中,认定对方就是她的意中人,两人在香港经常偷偷约会。随着恋情的发展,英子越发爱文庆宇,说要非他不嫁。

上司得知后十分不满,门不当户不对,文庆宇没多少发展前途。为了断绝两人的关系,他遂将文庆宇派往大陆执行任务,想让女儿冷静冷静,没想到,被大陆公安机关给抓了。

英子看恋人久久未回,知道出事了,在父亲面前大发脾气,天天逼父亲赶快想办法营救文庆宇。

被女儿逼得没办法,只得答应尽快想办法保文庆宇出狱。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,英子还是没见文庆宇回来,知道父亲在搪塞,没尽心尽力,一气之下,英子竟然投海自杀。

英子虽然获救,但父亲担心宝贝女儿再出事,只得再次想办法,绞尽脑汁想从我这里下手,第一招不行,就在“孝”上下功夫。认为只要我答应,就等于上了贼船,早晚得给文庆宇减刑。

我没想到30年前后,马章林与乔雪妍,文庆宇与英子,两代特务竟然都会被儿女情长所累。

委托书我肯定不会写,台湾已逐步放宽了老兵回大陆探亲的政策,我会通过其他途径寻找叔叔。

年7月底的一天,文庆宇来到我的办公桌,说他已刑满释放,马上要去香港了。他的意思很明确,不论大陆如何看待,香港对他还是不错的。

那时对潜回大陆的特务,凡被判过刑的,只要有判决书,均给予香港居民待遇。临别时,他提了个请求,他犯的错已经受到惩罚,希望他走后不要歧视他的家人。

我答应了他,找到他家所在的社区居委会,说了文庆宇的情况,让居委会对他的家人要一视同仁。以后每年,居委会都给他年迈的父母申请了困难补助金。

我原以为,我和文庆宇的故事也会随着岁月的流逝尘封进历史档案中,没想到我们还会再次离奇相遇。

几乎又是三十年过去,年5月,我已退休,终于有空随法院老干局到香港旅游,这是我第一次踏上这片神秘的土地。

想到我无数的同龄人,曾在年轻时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偷渡去的东方明珠,我以为那里会是鳞次栉比的高楼,林荫环抱的湖光山色,还有幸福快乐的笑声。

然而,我想象的一切都没有。

离开海边就是窄小的街道,街两旁各种肤色的人,在挂着杏黄旗下,算命、传授祖传秘方、卖神药比比皆是。狭窄的街道,行驶着三层高的公交车,犹如在山道弯弯中爬行。

过红绿灯时,街两头站满了人。在等待中,如你警惕性差,稍不留神,不知不觉中,也许你身上会少了什么东西。

有一天我们团队刚出宾馆,在一条小街过完红绿灯后,我一摸口袋,元港币不见了。没想到香港小偷这么猖狂,但人生地不熟,我只能自认倒霉。

“潘法官!”突然有人喊我,扭头一看,竟是文庆宇!

文庆庆看着一脸诧异的我,笑嘻嘻地说:“你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?”

我说小事,刚刚丢失了元。只见他拿出元港币,说:“来,还你。”

看我诧异的表情,文庆宇又自言自语,竟敢偷我的朋友的钱,真是吃了豹子胆。

我心想,什么时候我们成了朋友?但做朋友总比做敌人好,我接过了钱。

我好奇问他怎么知道我来了香港。他说家乡常有人来,有人告诉了他关于我的旅游团行程,特别来宾馆等我,就看到了刚才那一幕。

是不是真有那么巧合我不知道,我没有追问,觉得这个对手还是够意思的。

文庆宇很热情,要请我们吃饭,我拒绝了。他又说要找个地方聊聊,我们刚好要去香港高等法院参观,我提议那就去高等法院吧。

虽然我退休了,但想到他曾经的身份,我不得不保持着警惕。约在法院里谈,会安全一些。

在法院休息室,文庆宇很健谈,我几乎插不上话。

他说什么特务间谍、情报、盯梢,一切都烟消云散了。他出狱回到香港后,上峰邀他去台湾生活。转了一圈,他又回到了香港,因为离家乡近,如今刚解脱。

我问他解脱是什么意思。他笑了笑,称指的是个人生活上的事,但又没有说明。

最近他向台湾有关部门要了笔补偿费,生活稍有改善。如今想起过去做过的事,愧对国家,愧对父母,没有尽到孝。

感觉他有许多话要讲,可又讲不到重点。也许是老了,他很想找人傾诉,何况我们还是他的家乡人。

最后,文庆宇要邀我们去夜总会娱乐,称那里有各国女郎。我们拒绝了。

香港旅游回国后,我们再没联系。直到今年5月,我意外收到了一封香港来信,打开一看,竟是文庆宇写来的。

信中除了一些客套话,他还说了回到香港后的情况。

“说到我的个人生话,真难以启齿。回到香港后我喜忧参伴,喜的是有关部门给了我生活费,能过日子;忧的是,原来上司要我马上同他的女儿英子结婚,英子疯了,是为了我疯的。

“我没有了退路,只好接纳。婚后,整天陪伴疯子妻子过日子,我成了她的保姆,那苦楚,真无处诉。直到英子父亲病故,我才有了自主权,终于得以解脱。

“我正年富力强,不可能守着一个疯女人过一辈子,我要过正常人的生活,于是我请了个保姆照顾英子,我有了另外的女人。不久我学了门厨艺,在邮轮上掌厨,过上了自食其力的生活。

“如今我在香港买了个斗室,有了安身之处。欢迎你来我家做客。”

看完信,我不由想起了乔雪妍。

记得那次寺庙临别时,乔雪妍告诉我,她的女儿马上要出嫁了。她也没了负担和牵挂,正好有几个名寺邀请她去打理,她要去常驻寺庙了。

不知为何,我当时就觉得这是一个好的选择。

在间谍的世界,深情的女子,不是活成了世上最丑的女人,就是讨人嫌弃的疯女人。

好像只有无情的乔雪妍,最终找到了心安的归宿,遁入空门,不问红尘。

我和潘怀英法官在编辑稿子的时候,讨论了很多关于特务的问题。

我几次向他讨文庆宇信的原件,老爷子都笑而不语,所以我决定月底出发去湖南找他一趟,拍那封信给大家。

特务本身是个中性词,泛指执行特殊任务的人。只是我们的历史给这个词赋予了特殊的含义。

我曾送过一位95岁的特务老兵回家探亲,之前说好前往机场迎接他的志愿者听说他的身份后,临时变卦不去了,还在网上发起讨论,一个老特务值得大家去迎接吗?

曾经引以为傲的职业,被后人不耻,老兵眼中的失落让我非常心痛。

首发美女特务的故事,当然不是猎奇。乔雪妍和文庆宇是同一个地方走出来的两代特务,他们的使命、信仰和忠诚,都在他们的行动中。

跨越三十年的两代谍情,更让人唏嘘。

我们无法评价他们在不同历史时期,所做出的不同选择。他们只是大历史背景下的两个小人物,在有意无意中,成了炮灰。

但正是这些小人物,也让我们更多地看到了那个时代所独有的一面。

以此为的第一篇。

(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)

编辑:罗伯特刘

插画:大五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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