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中科皮肤病医院 https://m-mip.39.net/nk/mipso_4620139.html论《遵生八笺》的审美思想及其成因
长北
晚明《遵生八笺》是一部养生著作。它以遵生为主旨,从八个方面介绍了四时调摄、饮食起居、燕闲清赏、灵丹妙药等延年之术、却病之方,每类一笺,故名“八笺”;加目录一卷,凡20卷。初刻本刊于明万历十九年(年),明清两代多次翻刻。《遵生八笺》虽是一部养生著作,却传达出晚明知识分子对艺术的审美和对生命的忧虑,传达出晚明特殊的时代信息。其审美思想集中体现于《燕闲清赏笺》《起居安乐笺》五卷,精华则在《燕闲清赏笺》。一、概论《燕闲清赏笺》以《叙古鉴赏》为序,将赏鉴艺术作为养生的主要内容,论述范围凡古铜、玉器、瓷器、漆器、书画、碑帖、笔墨纸砚、文房器具、琴、香、鹤、花草清供、瓶插盆栽、花竹画谱等无所不包。上卷各节艺术品评颇多真知灼见,是《遵生八笺》最有价值的部分,可惜《叙古宝玩诸品》节杂谈莫须有的神物异说,使此卷精华中夹有糟粕;中卷仅《论文房器具》剖析20余种文房器具构造涉论艺术,稍有可观;下卷论各种花卉的瓶插、栽培、护养方法,与艺术赏鉴无涉。《起居安乐笺》上、下两卷凡六条,每条起首列《序古名论》,表明以古人言行为圭臬的心志;《恬逸自足》下又加《高子漫谈》《高子自足论》,进一步表达追慕古人的心迹。此三论为研究高濂者必读。《晨昏怡养条》详列怡养动用事具如欹床、短榻、藤墩、书枕、袖炉、隐几、滚凳、如意、禅椅、钟磬凡40种;《溪山逸游条》详列游具如竹冠、道服、文履、拂尘、竹杖、瘿瓢、斗笠、棋篮、便轿、轻舟、携盒、酒尊近30件,随文附《山游提盒图式》《提炉图式》等,可供研究士大夫器用者参考。全书述及前朝古玩常常掺有迷信附会成分,一些资料因此而降低了价值。二、从《遵生八笺》整体看高濂审美思想高濂的审美观,可以用天然、士气概括。他欣赏清幽自然的居室环境,重视自然对精神的慰藉,千方百计邀请自然进入生活乃至生命之中。《居室安处条·居室建置》下,列“煴阁、清秘阁、云林堂、观雪庵、松轩”;同条《高子书斋说》下,列“茅亭”“茶寮”:可见他讲究居室与自然融合为一,以满足自身对自然的渴盼。高濂认为,松轩“不用高峻,惟贵清幽”,清秘阁“尤甚,客非佳流,不得入”。他喜欢自然天成、无斧凿痕的用具,“余见友人吴破瓢一几,树形皱皮,花细屈曲奇怪,三足天然,摩弄莹滑,宛若*玉”(《起居安乐笺·晨昏怡养条·怡养动用事具·隐几》),“竹鞭树枝,屈结如意,肖生而柄亦天成,不事琢磨,无一毫斧凿痕,执之光莹如玉,其坚比铁,惜不多得”(《起居安乐笺·晨昏怡养条·怡养动用事具·如意》)。他激赏人巧藏于天工的作品,“旧玉子母六猫,长七寸,以母横卧为坐,以子猫起伏为格,真奇物也”(《燕闲清赏笺·论文房器具·笔格》),体现出晚明文人清逸绝尘的审美趣味和崇尚自然的审美观。从对自然的渴盼,高濂进一步提出“天趣”。他认为,“唐人之画,庄重律严,不求工巧,而自多妙处,思所不及。后人之画,刻意工巧,而物趣悉到,殊乏唐人天趣浑成”。“天趣”出于人的本真性灵,“人趣”是造作,“物趣”则为客体固有。“天趣”与“物趣”的区别,成为晚明文人广泛探讨的话题。“余自唐人画中,赏其神具画前,故画成神足。而宋则工于求似,故画足神微。宋人物趣,迥迈于唐,而唐之天趣,则远过于宋也”,形象地道出了唐画重天趣、宋画重形似的区别。接着,高濂笔锋一转,“今之评画者,以宋人为院画,不以为重,独尚元画,以宋巧太过而神不足也。然而宋人之画,亦非后人可造堂室,而元人之画,敢为并驾驰驱”,宋代院画虽然规行矩步,不离法度,其深藏其中的宇宙意识,除元人外,亦非后人所敢匹敌。高濂激赏赵孟頫和元四家,“赵松雪则天分高朗,心胸不凡,摘取马和之、李公麟之描法,而得刘松年、李营丘之结构。其设色则祖刘伯驹、李嵩之浓淡得宜,而生意则法夏圭、马远之高旷宏远。及其成功,而全不类此数辈,自出一种温润清雅之态,见之如见美人,无不动色。此故迥绝一代,为士林名画,然皆法古,绝无邪笔”,“尤羡松雪、大痴、叔明,宋人见之,亦能甘心,服其天趣”(图1)。元画上达于天、“恍若天际冥鸿”的美,比宋又远过之,明人无法企及。展玩宋元明画册,高濂的话堪称的论。(本段高濂言论均采自《燕闲清赏笺·论画》)图1:[元]*公望《富春山居图》,台北故宫博物院藏“无用师卷”,采自《中国美术全集》。天趣是什么?高濂解释道:天趣是“神”。他认为“六法、三病、六要、六长之说”
,不过是“初学入门诀”,画当以“天趣、人趣、物趣取之。天趣者,神是也;人趣者,生是也;物趣者,形似是也”。三者的关系是,“神在形似之外,而形在神气之中”,“求神气于形似之外,取生意于形似之中”,“神”为三者之首。他举例道,“山川徒具峻削,而无烟峦之润;林树徒作层叠,而无摇动之风;人物徒肖,尸居壁立,而无语言顾盼、步履转折之容;花鸟徒具羽毛文彩,颜色锦簇,而无若飞若鸣、若香若湿之想:皆谓之无神”。高濂将“神”与“士气”联系了起来,“所谓士气者,乃士林中能作隶家画品,全用神气生动为法,不求物趣,以得天趣为高,观其曰写而不曰描者,欲脱画工院气故耳”。“士气”不仅在于“神”,更在于“逸”。“逸”是什么呢?“逸”是淡泊虚静寂寥荒寒。如果说“神”是为物存照,“逸”则是写己精神了。文人推崇的“逸”是有其源头的。南朝开创了澄怀观道的艺术境界之后,两宋士子接过六朝艺术精神,将对淡泊宁静美的追求提到了透彻了悟、理论自觉的高度。经过两宋士子的自觉追求,文人艺术淡泊虚静的审美特征全面形成。元季,山水四家将山水画的淡泊虚静进一步推向寂寥荒寒。元四家的笔墨格调,是与他们独立清高的人格相表里的。(本段高濂言论均采自《燕闲清赏笺·论画》)高濂认为,绘画当取精工而有生意,而非取悦一时的浅近,“此等谓之寄兴,取玩一世则可,若云善画,何以比方前代而为后世宝藏?”(《燕闲清赏笺·论画》)他认为,赵松雪画精工而有士气,方为“一代之雄”。他推崇宋绣,认为元不如宋,“宋人绣画,山水人物,楼台花鸟,针线细密,不露边缝。其用绒止一二丝,用针如发细者为之,故多精妙。设色开染,较图更佳。以其绒色,光彩夺目,丰神生意,望之宛然,三趣悉备,女红之巧,十指春风,迥不可及。元人之绣,便不及宋,以其用绒粗肥,落针不密,且人物、禽鸟,用墨描画眉目,不若宋人以绒绣眉目,瞻眺生动,此宋元之别”(《燕闲清赏笺·赏鉴收藏画幅》)。他推崇宋人刻丝,认为明不如宋,“宋人刻丝山水、人物、花鸟,每痕剜断,所以生意浑成,不为机经掣制。今人刻丝,是织丝也,与宋元之作迥异。故宋刻花鸟山水亦如宋绣,有极工巧者。……若不以天生活泼者为法,徒窃纸上形似,三趣无一得也,终为俗品”(《燕闲清赏笺·赏鉴收藏画幅》)。高濂对宋人刺绣刻丝的推崇,表现出他复古求工的审美倾向,可见晚明士大夫所说的“士气”,已经从元人的高逸滑落下来,掺杂了市民的审美趣味。对士气的心仪,使高濂不仅追求艺术作品的写意,还追求生活方式的“写意”。“琴为书室中雅乐,不可一日不对清音居士谈古。若无古琴,新琴亦须壁悬一床。无论能操或不善操,亦当有琴。渊明云:‘但得琴中趣,何劳弦上音。’吾辈业琴,不在记博,惟知琴趣,更得其真。”(《燕闲清赏笺·论文房器具·琴剑》)不能操琴而悬琴,令笔者想起苏轼也曾“偶得酒中趣,空杯亦常持”([宋]苏轼《和陶诗》)。高濂口口声声不离“趣”字,“趣”成为晚明艺术品评中的高频字。“趣”之境界,既不如汉魏风骨,亦难比大唐气象,折射出晚明社会气数已尽、士大夫胸中再无万千气象、转而